夏黎萱發出表情包後等了一會兒, 發現那邊不知道在做什麽，並沒有回覆消息後，也沒有著急, 丟下手機就先去洗了個澡。

等到再回來後, 她果然就看見那個奶茶頭像旁邊, 正顯示著幾條未讀消息。

【小程總：。】

【小程總：怎麽了？】

【小程總：……我剛才沒看手機，還在？】

後面竟然也發了個表情包, 竟然是她之前跟他發過的，貓咪探頭的表情。夏黎萱本來正漫不經心地擦著頭發，沒忍住笑了出來。

原本還有些不爽的心情，頓時愉悅了起來。

和那種別扭覆雜的男人相比, 果然還是簡單又純情的小程總要好相處多了。

【夏日雪梨：啊，我剛看見消息，剛才去洗澡啦~】

順手發了個同系列的貓咪捧心表情包。

這次那邊回覆的很快，就像是一直守著手機似的, 【嗯。】

【小程總：沒事。】

【小程總：找我有什麽事嗎？】

“我心情不太好，想找人聊聊天，但是這會兒突然不知道該找誰傾訴, 莫名就想到了你……啊，程總是不是要休息了？”她唇角上翹，發送語音，“現在太晚了，是我不該打擾你的, 真的抱歉。”

那邊沈默了一瞬，又發過來消息，【沒事，是我看到消息的時候比較晚, 抱歉。】

夏黎萱停下擦頭發的手，【你沒必要道歉呀，分明是我打擾到你了……（貓咪委屈.jpg）】

【小程總：沒能及時看到你消息，讓你到現在還不開心，本來就是我的問題。】

過了幾秒後，又發來一條消息。

【小程總：……想喝奶茶嗎？】

夏黎萱正打著字，看見這條消息，沒忍住捂著額頭笑了出來。他是只記住自己心情不好，就要喝奶茶嗎？

真是的，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。

【夏日雪梨：可是我現在不想喝，怎麽辦？】

面對她故意的刁難，那邊又沈默了一會兒，突然打過來了電話。

夏黎萱接通電話，沒等那邊說話，就下意識嗔了一句，“我在擦頭發呢。”

突然想到她說剛才在洗澡，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，竟然是那次在公司，她貼在自己身後，隱約傳來的洗發水清香。

帶著淡淡的蜜桃香氣。

程景明喉結動了動，站起身拉開窗簾，看著窗外的夜景，有些狼狽地低聲道歉，“抱歉，那我一會兒再打過來。”

“沒事啦，已經快擦幹了。”她放柔聲音，“正巧房間太安靜了，想有點聲音，不過真的不會打擾到你休息嗎？”

如果是景恒，這會兒肯定冷笑一聲，毫不猶豫地懟她，既然都已經說要聊天了，還裝模作樣什麽。

但是換做程景明，卻只是平淡地應了一聲，“沒關系，我回自己房間，不會打擾。”

他又解釋，“剛才在和父母聊天，所以沒有看見你的消息。”

“所以，你是看見我的消息，就回房間了嗎？”

“你不是心情不好，想要找人聊天嗎？”他聲音冷淡嚴肅，有些不自在地看著窗外，“客廳有些吵，我就先回來了。”

夏黎萱輕輕地問道，“那……你怎麽和他們解釋的啊。”

那邊又沈默了一下，話筒裏只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。夏黎萱也不知怎麽，突然笑了出來，“謝謝你，程總。”

那邊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
“不知道，就是想跟你說謝謝。”夏黎萱笑聲輕軟又帶著甜意，“好奇怪啊，只要一聽到你的聲音，心情就會奇異般地變好。”

她的聲音仿若浸了蜜般，“程總你是不是奶茶變的？”

面對她天馬行空的幻想，程景明捏著手機的手不覺用力，總覺得室內溫度有些過高了。他打開窗戶，迎著微涼的晚風，才覺得耳朵的熱度降了下來。

她之前就說過他和奶茶一樣甜，現在又說這種話，而她又很喜歡喝奶茶……

她怎麽能這麽不矜持，告白的話說來就來？

程總不覺有些苦惱，想要拒絕她，但又覺得她只是委婉在表達喜歡，直接說仿佛不近人情，她現在又心情不好，萬一傷害到她怎麽辦。

於是他只能僵硬地轉移話題，“你為什麽會心情不好？是拍戲壓力太大嗎？”

這段時間她都沒有發消息找他。倒也不是覺得不適應，或就是在等她的消息，只是覺得似乎有些反常。

她這麽喜歡他，在之前即使自己沒有回他消息，也總是每天會發表情包給他，怎麽可能進組後就停下來？

肯定是拍戲壓力太大了。

再聯想到她說心情不好，甚至不知道該找誰傾訴，他都已經想到她因為壓力太大，偷偷在房間哭的模樣了。

夏黎萱卻並沒有回答，沈默一會兒，聲音柔軟地道，“其實也沒什麽，就是突然心情不好。”

程景明更篤定了，“是有人欺負你嗎？跟那天那個……奇怪的女人一樣？”

知道他說的是陸雯雯，夏黎萱險些笑出來，連忙忍住，坐在床上晃了晃腿，“沒有啦，我在這裏挺好的，就是……”

她猶豫了一下，小小聲，“可能有點不適應。”

那邊保持傾聽。

“程總會對我失望嗎？”她什麽都沒有說，只是突然問道，“我當初還大言不慚，說知道是你相信我的實力，所以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。如果我沒做到，你會失望嗎？”

“你演技和他們相比，本來就還差得遠。”程景明不以為然，“如果你是糾結比不過他們的演技，沒必要這麽難受。”

“可是，您當時直接給我內定了角色……”

“我有和王導交流過，他說這個角色不要求演技，只要形象符合就可以。”他說的話看似冷酷，卻又隱約透著溫情，“你也不需要因為這種事難過，他不會讓你退組的。”

於是夏黎萱不說話了。

程景明皺了皺眉，擔心是惹她生氣了，努力措辭解釋，“我的意思是，無論你如何，我都不會失望。”

“我只是在想，程總你……原來在給我角色之前，就找導演聊過嗎？”

她輕輕的聲音帶著笑意，程景明心頭一跳，表情緊繃地捏緊了手機，“嗯，你不是想要那個角色嗎？”

“錦程是最大的投資方，對劇組有所了解，王導挑的全部都是一線以上的演員，將你放進去……”

就她這麽柔弱的性格，只敢在有人撐腰的時候才露出小爪子撓人，一旦沒人保護，不定要被怎麽欺負。

就像那天她被欺負，要不是他就在現場，說不定就要被那女人扇巴掌了。

但他並沒有說出來，只是平靜道，“但是他承諾，對演技沒有過多的要求，你又想要拿回這個角色。”

“那本來也是你的，只是還給你而已。”

夏黎萱手指卷著微濕的頭發，突然有些可惜不是視頻，否則就能看見程總這會兒不自在地抿著唇，露出小酒窩的模樣了。

“我都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麽多……謝謝你，程總。”她輕聲道，“不知道為什麽，突然好想看見你啊。”

她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，卻仿佛帶著灼熱的溫度，讓程景明耳朵發燙。

就這麽……想見他？

“我知道您肯定是沒辦法過來探班的，沒有別的意思啦，就是突然有些感慨。”她帶著笑意的尾音上揚，“您不用在意。”

程景明沈默了一下，能聽到那邊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，然後他有些喑啞的聲音響起，“我們可以視頻。”

明明是少女提出想見面，最後卻是他有些緊張會被拒絕。索性那邊“呀”了一聲，歡歡喜喜地就答應了。

等她去換衣服的過程，程景明不自覺松了松有些緊繃的領口，心裏驟然放松下來。

語音轉視頻後，語音轉視頻後，屏幕一閃而過少女的臉，等鏡頭再擺正後，卻發現她突然趴到了桌上，還刻意用手擋住了臉。

“嗚嗚我光顧著高興，忘了我剛洗過澡，是素顏了。”

她跟小松鼠似的將臉埋在手心裏，小聲沮喪地抱怨著，“不許看啦。”

這動作看起來卻有著說不出的可愛。

“……我覺得沒有什麽變化。”

她以前有化過妝嗎？程景明心裏驀地閃過一絲疑問，但看著她羞赧的模樣，還是認真誇道，“不醜，很好看。”

誰知他這麽一說，原本還不想讓他看的夏黎萱，卻是猛地擡起頭來，氣鼓鼓地道，“化妝怎麽可能沒有變化啦，我每天都有努力化妝的，畢竟我可是藝人誒。”

她還特意將臉湊到了屏幕前，指著自己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強調，“沒有內眼線和睫毛膏，我的眼睛都變小了，再加上最近在努力學習看劇本，也沒有好好休息，還有了以前沒有的黑眼圈。”

“我這幾天不遮住黑眼圈，都不敢出去的。”

“而且皮膚狀態也沒有化妝的時候好……”她似嗔非嗔地看著屏幕上神情冷淡的男人，“我每天都是很認真在化妝哦，怎麽能說和以前一樣呢？”

“女孩子尤其會在在意的人面前，更加註重形象的。即使平常看著是素顏，其實也會有點小心機地塗睫毛膏，讓眼睛變得更漂亮哦。”

即使她說了那麽多，但程景明還是沒看出有什麽不同。不過對上她那雙仿若盛著一潭春水的眼眸，還是強裝鎮定地點點頭表示認可，而後又不自在地薄唇微抿。

露出了那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。

說那些睫毛膏內眼線，他是沒聽懂，但卻聽懂了一句話。她說，女孩子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，才會這麽註重形象。

而她在剛視頻時就下意識捂住臉，不讓他看她的素顏，是不是……又在無聲地表示自己的喜歡？

心裏有種奇妙的小氣泡升起，震動著他的心口。

而夏黎萱就是喜歡他這唯一的酒窩，手指有些癢癢地蜷縮起來，又將下半張臉重新埋回了手臂間，只露出一雙漂亮微彎的眼睛。

像只埋在蓬松尾巴下的小松鼠。

以為她是又害羞了，程景明輕咳了一聲，簡短回道，“還是很好看。”

“……沒有黑眼圈，皮膚也很好。”

見她只是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，並沒有得到回應，他又抿了抿唇，露出一個稍顯疑問的表情。

夏黎萱又將臉往下埋了埋，“就是覺得突然視頻，有點奇怪。”

被她那種羞赧又透著小竊喜的神態所吸引，本來並沒有覺得有什麽，平時經常開視頻會議的程景明，此時也後知後覺地，感覺到了一絲奇妙的氣氛。

尤其在這種夜晚，只有一人的房間裏。

突然就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，心口也有些焦躁，薄唇微抿盡力冷靜，“沒有什麽奇怪的，這樣更方便交流。”

為了保護女孩子的自尊心，他並沒有說最初是她先提出想要見面的，轉而沈聲道，“現在心情好點了嗎？”

夏黎萱點點頭。

“你心情不好，是因為演技的問題，還是有人欺負你？”

程景明一直記得她險些被打的事情，語氣略顯冷冽，“錦程是投資方，你不需要去顧慮會得罪誰。”

“如果我被欺負了，程總會為我撐腰？”

男人冷淡點頭，還坦然地找了個完美的借口，“錦程投資了劇組，不是讓他們欺負錦程的人的。”

夏黎萱眨了眨眼睛，在柔和的燈光裏，閃爍著仿若星星般的笑意。

“不過程總不用擔心啦，我在劇組一切都很好，沒有人欺負我的。”她只是笑，卻不承認，“大家都很好，我都已經叫王導做‘老師’了，而且老師還邀請我去試鏡他下部戲裏的女主呢。”

“雖然演技總是會被吊打，但我每一天都會有更好的進步哦。”

“現在的一切已經很滿足了，以前我想都不敢想。”

她的眸光微閃，不等程景明看清神色，就飛快被她掩飾過去。似是已經說完了話題，她停頓了一會兒，突然接近無聲地道，“我也不想……給你添麻煩。”

如果不是他的註意力一直在她身上，可能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。

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，程景明皺眉，但也知道她看著柔弱，其實有一種別樣的倔強。只要她不想說，絕對不會說出來，即使這段時間過得很壓抑，也會帶著笑容跟他分享僅有的快樂。

她憋到現在才來找自己，肯定是已經無法忍受接近崩潰，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傾訴，才會鼓起勇氣來找他。

可是又因為不想給他添麻煩，所以什麽都不能說。

程景明沈聲道，“如果實在不開心，就退出劇組吧，錦程也不止這一個有投資。”

一點違約金，他還付得起。

夏黎萱心裏不由想笑，無論是當初的“天涼陸破”，還是現在完全不在意錢的舉動，小程總是真的那種古早型霸道總裁了。

“不行呢。”她嗔道，“這是我做的選擇，是我堅持要來這裏的，怎麽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？”

——“而且，這還是你幫我要回來的，我還向你保證，不會讓你失望。”

【不知道為什麽，突然好想看見你啊。】

看著她堅定的臉，她之前的感慨又在腦海裏回旋。

程景明沈默著，心裏卻突然萌生了一個沖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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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萱寶，你聽說了嗎？”

這天一大早，女二就神秘兮兮地跑過來跟她咬耳朵，“聽說投資方要來劇組看看，制片人一早就過來，說是要跟王導交流怎麽招待大boss，王導正不耐煩應付呢。”

夏黎萱腳步一頓，果然看見了王導正黑著臉聽制片人絮絮叨叨，抱著手臂不耐地應著。

在見到她過來後，王導似是突然想起什麽，眼一亮就連忙招手讓她過來，“小夏，你來。”

“老師，這是怎麽了？”她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地走到他身邊，有些疑惑地看向制片人，“不拍戲了嗎？”

“拍，但是有點變動，需要晚一點。”王導聲音溫和，“問個私人問題，你是不是和那個小程總認識？”

夏黎萱一怔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，然後又小聲道，“老師您應該也知道，這個角色是小程總幫我拿下的。”

知道她是真的將自己當做老師，所以才這麽坦誠，王導的臉色不覺更溫和，“我知道，當時他還特意找過我。”

並且看那小程總特意詢問劇組情況，想必是很在意小夏，所以當時他才將她看做了關系戶，並不是很在意。

若不是她之後的尊敬親近和認真學習的態度，他可能就將她當尊佛放在劇組了。

“他今天來劇組探班你知道嗎？”

夏黎萱露出詫異的表情，眼睛都睜得圓溜溜的，“他要來？來這裏？”

沒想到她竟然也不知道，王導一怔，又突然有些心虛。小程總臨時要來，是不是要給小夏一個驚喜，結果自己這一問，讓她提前知道了？

他輕咳一聲，“投資方那邊臨時要過來，大概率就是他了，如果真的是他要來，你就帶他去周圍轉轉吧。”

在制片人不讚同的目光中，他又補救，“今天你的戲份不多，集中拍完你的，就算放你一天假，怎麽樣？”

反正他來，肯定就是來看小夏的，他們這群大老爺們就算在他面前湊熱鬧，是能增加投資還是怎麽？沒準還要被人家嫌煩，頓時收回投資了呢。

夏黎萱有些茫然地點頭，“可以是可以……但我不用在劇組學習嗎？”

王導：？

少女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，“老師您不是說讓我今天將後面的劇情分析交給您，再給我講解嗎？”

王導頓時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她，本來想說他來見你，你不準備和他見面，還要來學習？

突然覺得不對，他沈吟一聲，試探問道，“你和小程總什麽關系？”

“應該……”她張嘴想答，又遲疑一聲，“算朋友？”

王導：“……”

“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說，小程總人很好，幫了我很多。”夏黎萱不好意思地卷了卷頭發，“我當時其實是好不容易拿到了老師你的試鏡邀約的，沒想到角色會被……”

她頓了頓，王導也清楚她說的意思，當時角色從試鏡變為內定，也是錦程那邊定下的，但明顯和小程總不是一派的。

“然後小程總知道這件事後，就幫我要回來了。”

原本還不在意的制片人，這會兒正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，不想她卻停了下來，不由催促，“然後呢？”

回給他的卻是迷茫的眼神，“然後……就沒有了呀。”

制片人：？？？

王導卻是明白了過來，感情小程總完全就是單方面起了心思，小夏根本就還沒開竅呢。

難怪在聽見小程總來劇組後，第一反應是不能學習。到現在都還只是覺得小程總是個好人，他這麽一琢磨，心裏就不由有些想笑。

小夏還是個孩子呢。

想著那小程總看著冷漠實則赤誠，他拍了拍夏黎萱的肩膀，“分析的事情明天再說也行，老師這裏今天拍攝任務比較重，所以就將小程總視察的任務交給你了，嗯？”

夏黎萱自然不會拒絕老師的請求，鄭重地點了點頭。餘光似乎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經過，不由偏頭看去，卻什麽都沒有。

……

等到景恒換好衣服出來時，就被通知要提前開始拍攝，並且臨時改成集中拍攝夏黎萱的部份。

不由繃著臉皺眉，小五很會看眼色地去問工作人員，而他們只知道今天有投資方會來視察，至於為什麽會臨時變動，他們也不太清楚。

投資方？

那不就是錦程娛樂，小作精所在的公司？

就算高層過來，跟小作精又有什麽關系，為什麽要先拍完她的部份？

景恒不知不覺皺緊了眉。

臨潁正巧也在這時換好了服裝，看見他的時候微微一怔，卻意外地沒有上前，只是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。

直到景恒冷著臉經過時，她才輕聲道，“景哥，我聽說是因為錦程那邊有高層要來，所以才會這麽變動的，至於是來看誰的，景哥你應該……也清楚吧？”

景恒的腳步停都沒停，直接向場地走去。

臨潁垂眸，被陰影籠罩著，似乎有些受傷，唇角卻不覺勾了起來。

小五在跟上景恒前，下意識回過頭，不由腳步一頓，背後一寒，連忙加快了步伐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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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添加了小師妹與男主的感情線，越到快殺青，夏黎萱的戲份反而加重了。

程景明剛來的時候，劇組正在拍的就是小師妹在發現真相，一切其實都是師兄在利用自己後的一幕。

他停住腳步，擡手讓正跟自己介紹的制片人安靜，就站在角落裏，看著夏黎萱滿臉蒼白，搖搖欲墜的模樣。

一時間與自己想象的畫面重合，甚至更受到沖擊。

她是不是平時在感到壓力和受欺負時，也是這樣晚上偷偷躲在房間裏哭？

想到她忍了很久才試探地找自己，程景明不覺喉嚨有些幹澀。

制片人很有眼色，見他雖然眉眼冷酷鋒銳，渾身透著生人勿進的懾人氣場，但眼睛卻一眨不眨地註視著場地上的少女，頓時想起之前王導的囑咐。

他原本還以為是王導又犟脾氣不想招待，所以胡亂找了個人推脫，沒想到這位小程總，還真的是奔著人家來的。

於是等到夏黎萱這一幕自我剖析的獨角戲結束後，他才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捧道，“小夏平時就非常努力，最開始我記得演技還不太好，沒想到現在變化這麽大，真是天賦了得啊。”

果然見程景明冷沈的臉色緩和下來，下巴微揚似是在聽，他更是笑逐顏開，“王導很看重小夏，還經常會布置小作業給她，據說下部戲也有打算讓她來試試呢。”

這個跟她昨晚說的倒是一致，程景明緊皺的眉頭微不可見地松了一些，“錦程可以繼續和王導合作。”

下部戲的資金穩了。

制片人頓時心裏一喜，又小小地拍了下馬屁，直將夏黎萱誇得跟個天生就會演戲的小仙女似的，就差說你倆絕配了。

程景明雖然覺得他有些莫名，但這話聽來還是挺順耳的。況且他過來的本來目的就是表達錦程對夏黎萱的看重，震懾劇組的，因此便沒有打斷他的話，偏頭沈默地保持傾聽。

於是制片人心裏就更確定了，頓時堅定地想，就算下部王導突然反悔要找別的演員，他也必須得將夏黎萱拉來。

有了她，以小程總的大方，劇組還會少資金？

正在心裏轉動著小心思，他便突然聽程景明淡淡地詢問，“最近劇組裏還好？有沒有人脾氣比較大，不好相處的。”

他聲音冷淡，卻並沒有意有所指的意思，似乎只是突然的關心。制片人知道他是想問的對象，不由笑瞇瞇地道，“都和諧著呢，我們劇組怎麽可能會有那種不合群的人出現，大家相處都還挺好的。”

他的本意其實是想安小程總的心，表示小夏在劇組過的很好，不想剛說完，就見程景明突然瞥來的那一眼，帶著不悅的冷意。

制片人頓時一個激靈，後頸寒毛都要起來了，心說小程總這氣場可真是了不得，就這麽一眼，可險些沒把他送走。

在心裏琢磨了一下，覺得可能是剛才的話太虛假了，小程總這麽敏銳，一定能聽得出來，所以才會不高興。

於是他斟酌了下言辭，又小心試探，“其實……小夏的性格很好，所以大家都還挺喜歡她的。”

見小程總正沈沈地註視著自己，似乎並不滿意，他咽了口口水，又絞盡腦汁地想，可他畢竟也不是天天在劇組呆著，當初也不是很在意夏黎萱，哪裏會多註意。

只能訕訕地笑了下，直白地道，“是不是小夏跟您提到了誰？您直接說，我肯定給您處理好了。”

沒想到小程總會這麽在意夏黎萱，一副生怕她在劇組會吃虧的模樣，制片人不由在心裏有些懊悔，早知道他就之前跟王導好好交流一下，起碼能知道更多的事情。

“沒有。”知道他也說不出什麽了，程景明又收回了眼神，“就是隨便問問。”

想來也是，夏黎萱本來就不愛抱怨，即使有問題也只會自己憋在心裏，就像之前被搶了角色，甚至之前被欺負，也都是一聲不吭的。

她不是覺得這沒什麽，只是太懂事了，所以寧願委屈自己，也不去麻煩別人。

但如果知道有人撐腰時，她就會伸出爪子去撓一把，就算對方不痛不癢，她也能很滿足。

突然想起那次在他趕走那個奇怪女人後，她露出的有些幸災樂禍的開心笑容，程景明渾身冰冷疏離的氣息，微微收斂了一些。

……她其實可以再大膽一點，再張揚一點。

那樣的笑容，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時候，其實很好看。

他心裏突然閃過這麽一個想法，就感覺到身邊有人接近，不由蹙眉冷眼看去。

站在身邊的是一個有些眼生的女人。

身著白色古裝，身材高挑纖細，冷淡傲氣看起來不好接觸。有些過近的距離不由讓他眉頭更緊，但出於對女性的尊重，他並沒有表達出不喜，只是冷淡地往旁邊移了移。

他的神情正常，臨潁並沒有發覺他的抗拒，不由直接出聲問道，“你就是錦程娛樂的小程總？”

程景明疏離地應了一聲。

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，“我就說呢，之前就聽過小程總的名字，今天終於見到本人了。”

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，程景明註視著不遠處還在拍戲的夏黎萱，沒有吭聲。

眼見冷漠高傲的男人，此時全神貫註地看著那個讓自己屢感挫敗的女人，臨潁不由眸光一暗，想到景恒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，不由有些怨恨地掐住了手心。

“前幾天還聽小夏說小程總的人很好，我還挺好奇的。”

程景明一頓，將目光轉了過來。

臨潁勾起唇角，語氣不鹹不淡，“那天景哥問她和你的關系，她說你對她很照顧，只要她說什麽你都會幫忙，所以她也將你當做是朋友。”

“對了，剛才不小心聽到你們對話，其實小夏的性格很好，小程總你可以放心，大家都很喜歡她。”

“王導平時對她很照顧，總是回去單獨給她開小竈。大倫也喜歡和她湊一起，平時嘴裏總念著要和她打游戲，就連從來不和人對劇本的景哥，上次在小夏NG的時候，去她房間一起對戲了呢。”

“她和誰都能相處得很好，所以小程總不用擔心的。”

“啊……糟糕，好像不小心說多了，小程總千萬別告訴她這些是我說的，小夏她不喜歡向別人提起你的。”

眼見著男人眉頭微皺，她隱去唇角弧度，皺著眉似乎有些懊惱，“上次景哥問她，她都好像有點不高興，然後才說你對她很照顧，是朋友的。”

臨潁頓了頓，又故作體貼，“可能是太在意你這個朋友，所以才不願意和別人提起吧。”

“畢竟她……”

“說夠了嗎？”

帶有攻擊力的冰冷聲音響起，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讓臨潁下意識擡頭，就對上男人驟然鋒銳的目光，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，讓她一瞬間覺得心臟仿佛被攥緊，險些無法呼吸。

空氣也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。

直到一道輕快的聲音突然傳來，才打破了緊張的氣氛，“臨潁姐，老師在找你……咦，程總？”

程景明移開目光，那股壓迫感也驟然消散，臨潁這才吐出口氣，這才發覺只這麽一會兒，後背竟然沁出了冷汗。

她不由握緊了拳頭。

“程總，真的是你過來了！”夏黎萱一臉高興地小跑過來，站定在他面前熟練地扯住了他的袖子，一副又是吃驚，又是有些激動不好意思的模樣，“你，你怎麽會過來啊。”

她又笑，“老師跟我說有可能是你來，我本來還不信呢。”

之前的病弱妝容還沒卸，她臉色蒼白還帶著淚痕，令人不覺憐惜。然而此時她又仰著頭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，那種奇異的反差讓程景明不覺心頭一跳。

雖然知道她肯定會很高興，但真正見到她笑起來的模樣，還是和想象的有些差別。

心裏的泡泡又在撞擊破碎，拼命地湧上來，他面上卻是冷淡地矜持道，“投資電影是我來後定下的第一項決策，但到現在還沒有來看過，今天沒什麽事，就過來看看。”

似乎生怕她會誤會，自己是故意來看她一樣。

然而夏黎萱也沒有受打擊，依舊眉眼帶笑地仰頭看他，“好奇妙啊。”

程景明挑眉。

“就感覺，想象突然成真，就那種你很想喝一杯奶茶，但是又喝不到，結果沒想到第二天醒來就發現，這杯奶茶就擺在床頭……”

她認真地形容著，還伸手比劃了下，又笑了起來，“就，收到驚喜都會很開心嘛。”

程景明看著她和昨天完全不一樣的雀躍神態，可能自己都不知道，冷漠的眸光竟是漸漸被融化。

然而臨潁卻發現了，更是怨恨，為什麽男人都會被這種裝模作樣的女人騙？明明這個小程總看著就很不好糊弄，自己都那麽說了，他居然還忍得住質問，就不怕綠帽子戴頭上？！

心頭不覺氣憤，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夏黎萱的臉上，似是想要找出她到底哪點吸引的男人。是因為她剛才那番矯情惡心的話，還是……

臨潁居高臨下掃視著她過於蒼白的臉色，還有那因剛哭過還泛著紅的眼角。

莫非是因為今天她化的妝，顯得柔弱可憐？

咬了咬舌尖，她將怨意藏起，似是好心地冷淡提醒，“小夏，你的妝還沒卸，就這樣來見小程總，是不是不太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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